《续仙传》载:
许宣平,新安歙县人也。睿宗景云年(710-711)中,隐于城阳山南坞,结庵以居,不知其服饵,但见不食,颜若四十许人,轻健行疾奔马。时或负薪以卖,薪担常挂一花瓢及曲竹杖,每醉行腾腾以归,吟曰:“负薪朝出卖,沽酒日西归,路人莫问我,穿云入翠微。”
迩来三十余年,或施人危急,或救人疾苦。城市之人多访之,不见,但览庵壁题诗云:“隐居三十载,筑室南山巅。静夜翫明月,闲朝饮碧泉。樵人歌垄上,谷鸟戏岩前。乐以不知老,都忘甲子年。”
好事者多诵其诗,有抵长安者,于驿路洛阳同华间传舍,是处题之。天宝(742-756)中,李白自翰林出,东游经传舍,览诗吟之,叹曰:“此仙人诗也。”诘之于人,得宣平之实。白于是游及新安,涉溪登山,累访之不得,乃题诗于庵壁曰:“我吟传舍诗,来访仙人居。烟岭迷高迹,云林隔太虚。窥庭但萧索,倚仗空踌蹰。应化辽天鹤,归当千载余。”宣平归庵,见壁诗,又吟曰:“一池荷叶衣无尽,两亩黄精食有余。又被人来寻讨着,移庵不免更深居。”其庵后被野火烧之,莫知宣平踪迹。
后百余载,至咸通十二年,郡人许明恕家有婢,常逐伴入山采樵,一日独于南山中,见一人坐于石上,方食桃甚大,问婢曰:“汝许明恕家人也?”婢曰:“是。”其人曰:“我即明恕之祖宣平也。”婢言曰:“常闻家内说,祖翁得仙多年,无由寻访。”宣平谓婢曰:“汝归为我向明恕道,我在此山中。与汝一桃食之,不得将出。山内虎狼甚多,山神惜此桃。”婢乃食之,甚美,顷之而尽。遣婢随樵人归家言之。婢归觉担樵轻健,到家具言:“入山逢祖宣平。”其明恕嗔婢将上祖之名牵呼,取杖打之。其婢随杖身起,不知所之。
后有人入山内逢见婢,童颜轻健,身衣树皮,行疾如风,遂入升林木而去。
《续仙传》三卷,旧题“唐朝请郎前行潥水县令兼监察御史赐绯鱼袋沈汾撰”。吏部正七品上官职,曰朝请郎,兵、吏部官员曰前行,按唐宋官制,三品以上服紫、五品以上服绯、七品以上服绿。正七品上的县令,一般而言可能得以受赐服绯鱼袋。可见沈汾相当于现在享受副司级待遇的处级县官。同书尚有载新安歙县另一位道流聂师道事迹云:“其后吴太祖霸江淮间,闻师道名迹……建玄元宫以居之……乃降褒美为逍遥大师问政先生,以显国之师也……有秦吴荆齐燕梁闽蜀之士,咸来逾纪,勤苦奉事”。“吴太祖霸江淮间”云云,概指杨行密(852-905)事。天夏二年(902),杨被唐昭宗封为吴王,拥兵自重,元佑二年(905),杨死,其四子杨溥自立睿帝,追封杨行密为太祖武皇帝。可见“唐朝请郎”之唐,非李唐皇朝,实乃937年,杨行密另其部下徐温收留的一孤儿徐知诰篡位后所建立的唐皇朝,即后世所称的“南唐”。“有秦吴荆齐燕梁闽蜀之士”云云,概呼其时兴起的诸地方割据小国。因沈汾身当其时,资讯不确,各地方割据小国国号名称有不确处,亦在所难免。生活在公元937年前后的地方县令沈汾,“或览传记,兼复闻见,皆铭于心,而书于牍”,成《续仙传》三卷。《四库提要》称“其中附会传闻均所难免,而大抵因事缘饰,不尽子虚乌有”。其有关许宣平事,则取材于《李白集》之《题许宣平庵壁诗.我吟传舍诗》。可见,李白与许宣平在庵壁发帖跟贴,也确有其事的。远离李白时代二百余年的沈汾,所记许宣平事,“附会传闻均所难免”,然而,较南宋文人计有功之《唐诗纪事本末》又早了数百年。数百年的时间,自然可以产生许多传奇。但相比而言,沈汾记许宣平事显然更有说服力。即便如此,我们也没能从沈汾的文字中觅得太极功的只字片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