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太愿意讲我师门。原因有三。
一没名气,人丁不旺,往上续谱续不上。照谱的话算不上形意拳正宗。
二没干事。习武之人讲的名声,好的可以是为国为民,差点的也是传道授业。我们这支不收不传,就是瞎混。徒弟师傅没大没小。
三是真形意拳或心意拳的武学,世道啊,真东西显山露水,谁又驻足旁观又恰好就相信呢。
今天我随意摘师门两三事活跃下论坛,也算念念师傅。
我遇到师傅是八十年代初,他大我二十岁。我跟他脾气不是很相投,他说打拳没有怒气撑腰不如不练。我没他那个火爆脾气,他也是看我没事可以整天一起混才领我四处走动,要有个别人他也不会找我一小孩儿。其它师兄弟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。
有一次我们排队买电影票,前面一哥们买了串糖葫芦,我师傅最腻歪看电影有人嗑瓜子吃糖葫芦嘎嘣嘎嘣响没完。就跟他说,你能吃完了再进去吗?他客客气气说就是边吃边看。看官们过来的都知道先后买票的连排坐。我师傅就把糖葫芦一把拽过来超人群里老远一扔,砸中不知道那个,带了几个人就过来了。见事不好,师傅他把我往旁边一支,让我别插手,那会儿我还真不仗义,就边上看。我师傅先下重手把买糖葫芦那厮给打成脑震荡,昏迷半个月,醒来之后成傻子了。还会吃糖葫芦,就是每次吃上前滚翻没停了。赶来问谁扔糖葫芦那几个也不是善茬,揣着木棍砖头,把我老师头砸肿起多大一块儿。师傅把为首的一个后脖颈子连皮带肉扯开两寸,上下见白了。一个腰被打中,人就歪了再没正过,一直看中医。还一个脚踝被拳扫到,里面碎的乱七八糟。喝口水再继续。
我俩有一段老在大学溜达,有说有吃。拿包瓜子儿,拎两瓶酸奶,吃吃喝喝聊聊,一天都能给混过去了。那会儿大学不许学生谈恋爱,还组织人扫荡校园,抓热血情侣。我师傅挺支持这个,他自己读书不行,奈何习武天赋太高,就偏生喜欢读书这个下流事儿。他就老说考上大学多不容易,不好好念书上进,玩什么恋爱啊。该抓。有的情侣火气比较大,怀揣手电,晚上行事,谁靠近照谁,忒愤青了。照到我老师了,师傅追过去,人家就跑了。师傅跑不快,好像能打的人都不怎么能跑。当时他异常恼怒,气粗如牛又连绵不绝,后来我晓得这是虎豹雷音,形意拳的音声换气法门,老师反倒不知道。这时刚好赶上扫情队朝这边走来。四男两女,无一幸免,三个脑震荡,两个骨折,一个胃出血。老师跑了一年多才回来,在外面吃苦了,大家都感同身受。我第一次觉得练武是残酷的。
再讲第三件事,拳法而言比较有代表性。师傅后来成家了,也算大龄青年找到归宿。脾气好太多了,也会笑了。找了个职业,在印刷厂开货车。印刷厂在我们那儿河当间儿一沙洲上,厂长散养了几头牛,有能出奶的给职工改善下伙食。啥不能的就陪员工玩,印刷厂收容了当时社会一些三无人员,有些会点交的跟牛玩也对。我师傅当然深藏不露了,他那个武学简直不能露,哪怕一丁点也不行。有一天我去找他,他说给咱去打斤奶,回忆下当初校园的美好。刚巧奶牛被人给挤干了,我师傅哪儿忍得了这个啊。把牛倌儿髋关节两拳打碎,他孩子吓得把奶呛回去又吐出来,我师傅说他不对孺子下手,真好汉子。还没完,把牛奶打爆,牛昏死在河边。眼看牛多,望洋兴叹,去库里把卡车开出来把牛撞的河里土墙底下树倒处好几样。我劝他,这都是厂长的错,不关别人和牛的事。他恍然大悟,就去食堂找厂长。厂长正在给大家煮羊肉汤锅,被我师傅打倒在羊汤里煮了七八分钟才有人敢捞上来。我师傅让人给厂长留个话,挤牛奶要分场合,胡乱挤是不行的。这次跑了好几年,在外面真辛苦了,武学造诣如此出凡超众,命运多舛,点题武者。
师门的荒唐事贻笑大方,通人所不耻。粪墙犹有滋养可取之处,但愿大家感知到了形意拳的根本。
知道我师傅为人的人都对他比较宽容,爱惜他的手艺,这种意趣天成的玩意儿实在少见。他办事从来都是空着两手。泼他污水的人拿牛和卡车说事。文不对题。牛,他作为敌人从他开始苍狂逃窜开始就已经降格为路人甲了,你个路人甲都没有敌手的资格,失去了对手的尊重,还跟卡车过意不去,讲空手是不是单薄了点?
好了,之后去见我久别重逢的师傅去了。亲爱的师傅,您永远是我心目中的武林翘楚,盖世第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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铃尿球